柯以敏冷哼一声，扭过头去，她何尝不知道爹爹是在反讽。
“不过，你只说对了一半，还有一半是因为燕王。”柯猛忽然话锋一转，冷笑一下。“你想，皇上怎么会不知道你对燕王的心思？可是，几年来，他宁可燕王就这么单身过着，从来都没有说过给你们赐婚，独独这一次，公主要来选驸马了，他突然就动了这个心思？”
“那不是因为女儿救了燕王，皇上和燕王兄弟情深，一时感触，觉得女儿是真心对燕王的，所以答应下来了？”
“兄弟情深？女儿啊，你果然还是太年轻，太幼稚了啊。”
柯以敏没有吭声，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。
“当然，你是重臣之女，可是朝中重臣不是为父一人，重臣之女也不是你一个，就为父知道的，皇上至少有三个以上的选择余地，但是，他却偏偏为燕王选择了公主……”
“云起不是不愿意吗，还在上书房跪了一夜？”柯以敏疑惑地开口。
“那是因为，公主看上了燕王，可是，皇上不想燕王和公主大婚，也不想燕王和其他重臣家的女儿大婚。”
柯以敏秀眉微微一蹙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柯猛叹出一口长气：“女儿啊，你未经世事，不懂这君臣之道、帝王之术啊！为父在这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，为父看得比谁都清楚啊。就算没有公主，就算没有唐家的孙女，皇上也是绝对不会真心将你嫁给燕王的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如你所说，为父是一品官员、位高权重，燕王又何尝不是，他的才华和不羁，连皇上都忌惮几分。你看，燕王就算交出了兵权，可是在绿营之中还有很高的人气，可以一呼百应，若要说为父是皇上的左膀，他就是皇上的右臂，作为帝王来说，他需要左膀，也需要右臂，他需要左膀右臂互相制约、互相抗衡，却绝对不需要左膀右臂齐心协力、融为一体。小敏，你懂为父的意思吗？”
柯以敏还是有些难以相信：“爹爹是说，皇上怕女儿嫁给云起之后，云起会跟父亲联手，影响到皇上？”
“是啊，自古以来，这是每个帝王都非常忌讳的，他坐在那个宝座上，俾睨天下，也时刻担忧。为父是皇帝的师傅，在为君之道上，他从小就懂得颇多，也颇有自己的见解，他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，为父实在太清楚了。在一个帝王眼里，亲情、友情，以及爱情，远没有江山社稷来得重要。所以，小敏啊，你就彻底断了对燕王的心思吧，而且，你看，他现在中毒那么深，连太医都束手无策，以后能够有几年的寿命都说不清楚，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。最重要的是，有了唐老将军的干预，他已经和唐家的孙女拜过堂，怎么都推辞不掉了，你就更不能在他身上浪费感情了。”
柯以敏苍白着脸，摇摇头，依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。
“爹爹，皇帝忌惮我们两家联手，唐老将军不也是云起的师傅吗？难道，皇帝就不担心这两个人联手吗？”
“不需要担心啊。”柯猛就像是早就想到女儿会这样问，未有一丝思忖，立即说道。“第一，唐老将军辞官多年，不问政事，而且，唐府人丁单薄，哪里还能兴风作浪？二来，唐府的惨痛往事，皇帝也是内心有所感触的，这么多年，唐老将军第一次开口请求，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，皇帝自然要树立起一个爱民如此、体恤民情的好形象，自然会答应下来。不过呢，这是明面上的原因，还有一个是为父私底猜测的原因……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柯以敏很想知道。
“一个高深莫测的人，最害怕是没有弱点，但是，一旦他有了软肋，自然就胜券在握了。所以呢，皇上不担心唐家会跟燕王走到一起，反而，会乐见其成。”
柯以敏低头绞着身前的衣襟，还在想燕王的事，不知道日后的自己会不会后悔。
看着女儿垂头丧气又百般无可奈何的样子，柯猛无奈地叹息。
心里似乎有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，又不想在爹爹面前表现。
她就是这么患得患失，又舍不得爱慕多年的男人，又不想承担以后的痛苦，所以她才逃避不肯大婚。
“爹爹，女儿想要下去走一走，正好前面有一条热闹的街，女儿去逛一逛就回府。”
南林国民风开放，并没有说不允许女子出门的规矩。
知道女儿心情压抑得狠，柯猛也不强求，只得点点头：“为父派着暗卫跟着你，注意安全。”
“别担心了，大家都去围着燕王府看热闹了，哪里还有人在这里？”
想想也是，柯猛放下心来：“晚膳前回府，你也别想太多了，顺其自然，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
“知道了，爹爹。”
柯以敏笑了笑，看见爹爹的马车走远，又拉长了脸慢慢走着。
太子坐在步撵里，隔着锦布帘子，看着路边缓步走着的纤细身影。
他心思一动，还是让人停下步撵，去唤了柯以敏。
本来不想过去，以前在太傅的教导下，也没有和太子说过太多话，柯以敏只记得太子小时候就非常强势，性格并不是很讨喜。
可是，太子是一人之下，万万人之上，她又不能违抗。
步撵的大门紧闭，窗幔低垂，完全看不到里面太子的神情。
柯以敏走过来，站立在步撵的外面，微微攥了袖襟，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不知太子召臣女前来，所为何事？”
好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。
柯以敏以为里面的人没有听到，便将音量提高了几分，再次开口：“不知太子……”
“进来！”
太子沉沉的声音透门而出，让柯以敏一怔。
为什么要进去？
男女有别，他让她进步撵里面去？
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，想要找个人确认一下，水眸环顾了一下左右，又回头看了一下身后，见车夫都站得老远老远。近前的除了她，哪里还有其他人？
许是见她半天没有反应，里面的人又再次出了声：“怎么了？难道本宫会吃了你不成？”
柯以敏这才确定，自己没有听错。
他的确是让她进步撵里面去。
可是……
她怎么能进去？
刚刚从燕王府出来，笑话还没有飘散呢，又在燕王府不远处上太子的步撵，她不是自己找骂吗。
而且，她没有过单独面对太子的经验，若是一个不小心，得罪了脾气暴躁的太子，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啊。
她不敢想下去，更不敢进去。
“太子，臣女今天真的很不舒服，发生这么多事情，心里的压力太大了，仿佛压着大石头，沉甸甸的。所以，臣女就站在外面，太子有什么事情，敬请吩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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