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国公府陷入了难得的焦灼之中, 起因还是一块玉佩。
玉佩成色极好,一汪碧水在里头流动般, 煞是好看。
世子宋季青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,这枚玉佩是他亲手画的图样,请了顶尖的能工巧匠拿了上好的玉石细细打磨的,完了之后又拿着玉佩多次登上长泰山,求了整整三个月,才让庙里的了然大师亲自开了光。最后担心玉佩遗失, 又用一层不起眼的假玉裹了一层。
如此这般耗费心力,不过为了让早产的小女儿身体安康。
然而小女儿刚满周岁就丢了, 丢的那天妻子和母亲带着刚满周岁的女儿去上香,等回来后妻子整个人都不对劲。
母亲抱着一个襁褓,说是孙女,妻子私下哭着道孩子丢了。
母亲固执,他虽相信妻子,但也不能胁迫逼死母亲。
小孩身子弱,在冬天出生, 他担心小女儿受了寒气, 不肯轻易见她,只在外头听听小女儿的声音。
这抱来的小姑娘看外表虽说分辨不出来, 宋季青却十分肯定这不是他的女儿,那枚玉佩不在她的身上。
除了妻子,家里人大概都以为是不值钱的玩意,宋季青所做的事根本没透露给外人。
等小孩满了六岁是要上族谱的,妻子不愿, 他自然也不肯。
他是个不孝子, 没答应母亲临终前的遗愿, 让那捡来的小姑娘代替原本的小女儿上族谱,只答应不会轻易透露那小姑娘的身份。
后来,小女儿虽然没找到,宋季青还是将她上了族谱,名宝珠,为长房嫡长女。
玉珠只能是嫡次女。
近年来妻子身体不是太好,前些日子更是被那东西气吐了血,宋季青一时不敢和妻子说这事,万一找不到人,大喜大悲之下难免更承受不住。
“父亲。”宋知礼敲了敲书房门。
“进来。”宋季青放下玉佩合上盒子。
宋知礼注意到桌上的锦盒,心底暗暗思量着,自父亲收到这个锦盒起,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。
大哥和他同一年出生,都是庶子,只因大哥早出生半个时辰便是长子,嫡母只有一个女儿,以后等父亲成了国公爷,这世子之位凭什么落到大哥头上。
心底想着面上却不显,语气关切道:“我听闻母亲病了,想着母亲病中无聊,便让云慧去陪母亲说说话,谁料母亲精神短,没一会就让人回来了,可是要请御医再仔细瞧瞧。我看妹妹一个人呆在竹香院不出来,倒像是呕了气。”
这话说的,明里是关怀,却暗指母亲把人撵了回来是不慈,女儿也没教养好。
“你母亲好好的没什么问题,别让你媳妇去打搅她。”宋季青对这二儿子的话里机锋心知肚明,懒得理会。
“以后这些话甭说了,她不喜欢你媳妇,就自觉少去。平日里恭恭敬敬不要闹出什么事来。”
“说句明白的,你母亲不必讨好你,也不必看你的脸色。以后纵然成了世子又怎样,我还在呢,我定会努力活得比你母亲长久,等你能当家做主,你母亲早就不在了,更何况还有你大哥,以后那位置也未必是你的。整个家里上上下下都是你母亲劳心劳力,便是只得一个女儿,地位也不容动摇。”
宋知礼听得冷汗直流。
父亲言词从未如此直白冷厉,他观父亲对小妹不好,还以为他不喜母亲,没想到他们才是跳梁小丑。
一时间又是愤慨又是嫉恨。
“你去吧。”宋季青不给他反应时间,淡淡提醒道:“再和三皇子掺和在一起,我也保不住你。”
他也算尽了为父的一点责任,宋季青垂下眼,摩挲着锦盒,向屏风后道:“出来吧。”
宋知文从屏风后出来,方才那一番话似乎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,面容平静,唇间笑意淡淡。
“父亲不必忧心,晋王明目张胆送礼过来,看似在拉拢国公府,想来是在逼楚王狗急跳墙。”
宋季青知道他误会了,也没有解释晋王一箭双雕之意,其实晋王还真是来送礼的,是玉佩碎了的赔礼。
不过这事他谁也不会说,打算亲自解决。
伴随这份贺礼来的,还有一张帖子,宋季青将帖子扔在桌上。
宋知文捡起一瞧,神情讶然,“这——”
“这是你妹妹写的。”
宋知文没想到这个妹妹那么大胆,一时默然无声。
良久才道:“让妹妹抄抄佛经吧,也算是为母亲祈福。”
宋季青笑了,这个长子倒是有意思,不像次子表面捧着爱护妹妹实则从未上心,他倒是有几分真心。
“也罢,原本想让她去庙里待一阵子,拘到定亲前,如此便关在院子里吧。”
宋知文:“晋王这边是否要亲自赔礼。”
“不必。”宋季青道:“你看人还弱了点,那人不拘俗礼,把帖子还回来便是不计较的意思,另外也是回绝了亲事。”
“这亲事不做也好。”宋知文道。
宋季青摇头失笑,晋王不是良配,不过说句实在的,那宋玉珠也配不上晋王。
—
朱嬷嬷自那天后,便把帖子交给了王爷,是以才有后来箫容景还贴一事。
箫容景面容淡淡道:“以后认清了主子,别往本王这来了,守着本分便成。”
这是把她交给昭昭了,由原本的半个奴才变为昭昭的人。
朱嬷嬷含泪点点头,只是就算再怎么样,心底的那些话不吐不快,“老奴不敢称大,只是娘娘临终前抓着老奴的手让奴婢照顾您,若是王爷早日成家,老奴以后去见娘娘也死而无憾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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