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来往行人既没惊慌失措,也没驻足观看,林崖心中有了数。
隐着身的他仿佛流动空气一般飘到附近那棵古柏上面,连栖息枝头的鸟雀都没惊动。
他伏向树干,几乎与那枝干融为一体之后,再好整以暇观战。
围住小岩的几个剑手都着红衣。
红衣是锦衣卫的标志。
这四人均是锦衣卫里面的佼佼者,正副两个统领,主助两个教练。
四人中只有一个是他旧识,曾经的比武亚军,锦衣卫现任助理教练。
他是那年的冠军。
他也是曾经参加过的所有比武活动的冠军。
想到现在已经沦落到连他们任何一个手下都对付不了的地步了,林崖有些唏嘘。
剩下三个,都比那个旧识更年轻,出招也更狠。
剑剑凌厉,招招致命。
小岩貌似不用他操心。
出击、格挡的动作虽然跟以往一样乏善可陈,胜在够快。
以一击多的要诀就是快。
林崖饶有兴致地观看。
旧人助教的剑法古朴浑厚,也够稳够准,只是位移不够迅捷这点没什么长进。
统领的阴招多了点儿,副统领的连招使得不错,主教练的金蛇剑法诡异狠辣,颇有二叔风范。
二十几个回合之后,小岩渐渐只有招架之功,缺乏还手之力。
“铛——”
就在小岩避过主教练剑尖,挡住正副统领配合使出的夺命连环剑之时,旧识剑光一闪,一招回风落雁式直插他咽喉。
林崖屏息凝神。
“嗖嗖嗖——”
随着几声锐响,几点白光倏忽而至。
其中一点擦着他下颌飞过,击中旁边枝头刚飞来那只小鸟,使其惊叫一声后仓皇坠地。
另一点击中旧识灵剑,那剑尖一偏,小岩捡回一条小命。
最后一点白光将右侧方的空气划出一丝顺滑的裂帛之声。
林崖眯了一下眼睛。
不愧是曾经的三军统帅。
还是一贯的谨慎多疑。
他料到他会出现,没料到的是他还会亮一手。
功夫倒是没退步,只是招术有些炫技。
大概是养尊处优久了,养出些狂妄和轻浮来。
林崖习惯性给出评价。
四人回头,齐齐整整跪下。
“恭迎圣驾。”
小岩伏在地上,委委屈屈叫了声:“二叔。”
来人是从大殿檐角跃下的。
五十多岁,身着深绿色戎装,体型魁梧,步伐稳健,一张保养得当的国字脸堆满了笑。
正是新一代狼王林震寰。
他是爷爷出征时捡回来的一只父母族人均被吸血鬼洗劫的孤狼。
据说连名字都是爷爷赐的,意为“建功立业,声震寰宇”。
也真把他培养成一代名将。
父皇待他如亲兄弟,他也为父皇扫荡吸血鬼出过不少力。
还亲自指导过他练剑。
他背着手缓缓走到他们面前,神情欣慰:“不愧是我们林家后人,以一当四都游刃有余。”
“不敢当。”小岩乖巧地说,“还请二叔指正。”
他一针见血:“招数方面仍有待推陈出新。”
“多谢二叔指点。”
他话风忽转:“既然见到你哥,怎么没让他点拨点拨?他的剑术可谓出神入化。”
小岩是真委屈:“他根本不理会我跟林玥,还说他不是我们哥。”
“还那么倔。”他感概了一下,说,“既然活着就该回来嘛,即便不能驰骋疆场,为狼族新生力量的培养尽点力也是好的。”
像是舔犊情深的老父抱怨不听话的逆子。
小岩再次伏地:“林岩在此代他谢过二叔。”
狼王摇摇头,转身向那宫殿走去:“都起来吧。”
林崖尾随他们拾阶而上,走向大殿。
这是爷爷任狼王时住的旧殿。
正红朱漆双开大门上方,悬着一块紫色的匾额。
匾额正中,是一个隶书的“狼”字,两条栩栩如生的浮雕的狼环伺左右。
殿内雕梁画栋,金碧辉煌,只是汉白玉铺就的通道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斑驳了。
二叔接任狼王十八载,一直没有大兴土木另辟新殿,也没让狼族经历大的动荡。
单就这些来看,林崖是应该支持他的。
但那扑朔迷离的火灾,那几百条无辜的生命,又让林崖不能释怀。
当年认定为吸血鬼所为。
说是吸血鬼为给他们公主报仇,一怒之下烧了正阳殿所在的片区。
却缺乏有力的证据。
于是便有了一种私下的说法。
说是太子林崖为了早日上位指使人谋杀父皇母后所为。
新皇为了保他性命才没有彻查。
林崖已经调查确定那场大火不是吸血鬼所为。
至少不是吸血鬼的官方行为。
目前的所有疑点都集中在这个二叔身上。
也缺乏足够的证据。
二叔带着小岩他们踏着汉白玉通道上了内殿台阶。
内殿是议事厅。
看到投射到门廊的光柱,林崖住了脚。
光柱里那些尘埃的流动方向不对。
刚才不是已经在外面试探过了嘛,还要在这布下结界,就为了防他这个废人?
不管怎样,那殿是不能进了。
林崖熟门熟路地左转进入偏殿。
左侧一间偏殿里供着他父皇母后。
还是朱漆的大门,高高的门槛,朱红色的立柱。
还没走到门口,林崖就闻到那种混合着木质和果味的燃香的味道。
这里更像佛堂。
殿内正对殿门的墙边是他父皇母后的金身坐像。
像前的香案上燃着香烛,点着长明灯。
案台下面,一个年老的侍从正跪在油光可鉴的深色地板上,认认真真地用一块黄色的布块拂拭着底座或许有的灰尘。
林崖盯着雕刻得宛如生前模样的父母看得失了神。
父亲鼻梁英挺,唇峰清晰,面部轮廓有种刀削斧凿的雕塑感。
不笑的时候,会流露出一股摄入的威势。
林崖却从不怕他。
他对这个长得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非常宠爱,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眉目含笑,让林崖感觉如沐春风。
林崖的表现也从没让他失望过。
直到他离世那一刻。
一想到这个,林崖的鼻子就有些发酸。
倒是母亲,个子娇小,五官也清秀白皙,见谁都和和气气一副笑模样,对待林崖却非常严格。
她几乎每天监督他练武习文,还常常告诫他,不但要学好本领,还要继承父皇一心为民,克己复礼,襟怀坦白的优良品质。
林崖还记得小小年纪的自己提醒她,漏掉了父皇提出的心存善念宅心仁厚那一条。
母亲当时却没有出声。
——是有意不提吗?
母亲已回答不了他。
林崖盯着他们看了很久才迈进去。
虔诚叩拜之后他抬起头来,望着他们默默道歉:“孩儿不孝,至今尚未为您们讨回公道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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