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看四周，借着花木掩映，顾寒熙从侧边小道快步穿过偏僻的永巷。
脑中浮现出萧染尘的样子，心中涌出一丝轻微的愧疚。
但也只是稍纵即逝。
想来，皇帝今晚不会再有心情见她。
她会有将近半个时辰没人盯着。
托沈洙探查到的这条路荒无人烟，能绕过宫中守卫去东华门。
出东华门就是青溪附近，高门望族聚居，比起寻常百姓街巷，她反而对那里更为熟悉，想来更容易摆脱沈洙视线。
永巷中黑漆漆的，没有点灯。
顾寒熙顾不得害怕。
将要逃生的喜悦催促着步子越来越快，目光坚定地往皇城边缘行去。
等了半天，清辉台都未点燃节令华丽璀璨的烟火，梨花酿送去也未有任何动静。
是出了什么变故吗？
万媚儿咬了咬牙，不愿放过这样的机会。
扔下奄奄一息的红绫，盛装打扮一番，未得帝召就大着胆子往清辉台去。
张怀恩手上灌注内力，为少帝梳理体内紊乱的气息。
看着顾寒熙没有留念的离去，忍不住道：“陛下多年辛苦筹谋，何苦为她忍怒？左右不过一个女子，天下定有比她更美却更听话的美人，不如让我去杀了她......”
“孤需要她。”
萧染尘闭目平息，声音暗哑到极致。
张怀恩何尝不知他是将这女子当做慰藉？只得压下不提。
再一次牵动真气，眉目间压抑着痛苦。
“陛下！”
身着大红色宫装外貌艳丽的女子被金吾卫拦在清辉楼外，声音凄然。
萧染尘淡淡转眸看过去。
万媚儿跪下来。
看着楼阁上高贵的天子珠泪滚滚。
“今夜太液池边未燃起烟花，可是出了何事？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，媚儿日夜思念陛下，愿陛下能宽恕妾的莽撞，允我陪伴在侧！”
张怀恩见皇帝脸色恢复了许多，收手敛息退到后面。
见少帝面色漠然地看着万媚儿，不禁劝道：“陛下，贵妃说的没错，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，您从前不是最喜欢她的吗？”
萧染尘神色恍惚了一下。
从前宠爱万媚儿，只因她性子直白浓烈，从来不掩饰爱意和妒忌，便不在乎给她横走六宫的底气。
若说有多喜欢，心底其实只有一片漠然。
可今夜敢违背宫禁来陪伴他的，也只有一个万媚儿。
倒了一杯梨花酿，萧染尘无所谓地喝了一口，入口清甜冷冽，带着淡淡梨花香。
他顿了一下，语气不疾不徐。
“命媚儿上来。”
张怀恩面露喜色，出去道：“宣万贵妃——”
万媚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，惊喜地整理仪容。
皇帝原本神色淡淡听着她步上台阶的声音，忽然闷哼一声，神色骤变。
豁然抬首看向桌上镶嵌着宝石的酒壶。
大手紧紧攥住心脏的位置，五指在衣襟上慢慢收紧。
这是他曾经赐给万媚儿的。
咽下酒水的几息之间，下腹一热，伴随着一股燥热感，身体里沉寂已久的毒素被唤醒，每一滴血液都开始翻涌刺痛，刚刚调息好的真气瞬间暴乱，在身体里游走奔撞。
伴随着极致的痛苦和燥热，他眸低方才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柔软，蜕变成刻骨寒意。
万媚儿见张怀恩特意站在门口恭迎自己，还不敢置信，等看见里面只皇帝一人，那姓顾的妖女并不在，心中立刻就有了底气。
盈盈走来拜伏于御前。
凄声道：“陛下，你宁愿一人享无边孤寂，也不愿宣召媚儿吗？”
泪珠从艳若桃李的脸上滑落。
少帝没有说话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他习惯于隐藏痛苦。
隐忍到极致，便有如一尊玉做的雕塑。
因此张怀恩并未发现异状，看着泫然欲泣的万媚儿，轻声解围道：“贵妃进去吧，陛下在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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